【拉齐】龙鸣天泽 3·4

写在前面的话:

1.事情逐渐变得不可控了起来……

2.美好属于他们,OOC属于我

3.前文:1·2





3.午前

太阳船载着他破开金色的海水,平稳地往前行驶。他不知太阳船将去往何方,路途中所听到的记忆倒是可以缓解几分旅路的无聊。七丘的语言,听上去总是弯弯绕绕的,白雾和中州的腔调更是没办法理解,无数记忆里只有热砂的话悦耳。人们絮絮地表述着自己的一生,抱怨土地歉收、庆祝又一个新年、祈祷伤者复生、憎恶说三道四的邻人,不一而足,全是积攒在脑海中经年的情感。祈愿和诅咒并驾齐驱,希望和绝望相伴相依,子民的话语里有对他的敬慕和不满,他知道每一条政策的收益,也知道潜藏的弊病,自己的国土内依然有太阳光辉无法照耀之处,王政的实施确有不足,但他绝非是因此才将矛头瞄准精神之世。

自己凭借自身才能和努力可以解决的事情无需劳此大驾,身为热砂的王他自然有万全的方法化解热砂的问题,但征服世界不能仅满足于现状。他已经登上了王者所能达到的尖峰,因此他需要超越此世的力量。

他盯着不起风浪的广袤海洋,红似血的太阳悬在海平面上,无法判断是刚刚日出还是黑夜将至,没有风暴和预想中的怪兽追兵,没有陆地和人烟,反而显出平静后暗藏的可怖——刚刚他试验般扔进海中的一柄备用刀鞘转眼就被海水锈蚀干净,即使那是以精铁打造、被祭司祝福过的不朽武器。不可能没有隐忧和懊悔,他毕竟还未脱离年轻人的莽撞冲动,穿过金色旋涡之后的一切对于他全然陌生,那些先王手记对记忆之洋里的旅途也是草草带过,他所知道的只有记忆之洋被分为了不同的领域,每个领域都有不同的管理者。

他需要获得每个管理者的承认吗?那些管理者有多强大、对他这个他世的闯入者有多大的敌意?他一概不知。他只能凭借着他短短人生中积累的所有经验来应对他从未面对过的敌手。在热砂率领军队作战时尽管也会遇到难以预料的情况,但他有得力的军队,也能通过各种手段刺探到敌方的情报,推测出弱点,不过这里显然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缝隙可钻,他孤身一人、没有后援,能靠的只有运气和随即应变。

即使如此,既然来到这里,他自然是做好了觉悟的。

太阳船发出小小的嗡鸣,在大洋里慢慢转了个向,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自登船开始,舱室里的金色宝石便和他的项链一样发出璀璨的光芒,他能肯定这串被他从小到当成护身符的项链绝对来自这片海洋,或许是通行证一类的东西,不然他已经被那片旋涡撕碎了也说不定,万一属于某位管理者那胜算又能增一层……他转过身去,舱室正中的那块宝石的光芒比初见时更加闪亮,简直像要燃烧起来,甚至在甲板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回忆那个温柔的声音,用世上无人理解的语音慢慢复述栏杆上刻写的短句。

“太阳之船啊,载我所爱之人驶往记忆的大洋。”

这是什么地方的语言呢。他曾经也私下调查过,只有他能娴熟驾驭的语言既非来自世界中的其他国家,也不像热砂哪个偏僻地区的方言,更不是祭司那里流传了几千年都没发生改动的神言。思来想去也只能是某种奇迹吧,或许是他来到这里的契机也说不准?那么,太阳之船也该是这里的产物,不过所爱之人就有些无稽之谈了,他不相信海域的管理者们有如此慈爱之心,除非他能在这里直面拉神……

就在他对扑朔迷离的前方做出种种预测的时候,太阳船已经悄无声响地停在了一个小岛前。他在船身靠岸的轻微颠簸中回过神来,走上船头环顾四周突兀出现的景象。

岛很小,比热砂所辖海域上最小的岛屿还要袖珍,除了岸边的沙地就是岛屿中间燃烧着无数火焰的黑色岩穴。肉眼可及的范围内也没有其他海中陆地,这个小岛是汪洋中的一叶孤独扁舟,没有植物生长,更没有动物的身影,唯一能被称作活物的东西似乎——

沙地上银发的男人正对着日光眯起眼打量他的太阳船。

说是人似乎也不够准确,毕竟哪个正常的成年男性头上会长着角,背后还拖着翅膀和尾巴?这仿佛人与各类传说结合的生物丝毫没有意识到自身的违和,神色异常平静,也看不出多少防备心,双臂向后撑在沙地上,双腿自然伸进可以轻松腐蚀精铁刀鞘的海水里,除去轻轻晃动的尾尖,和沿海那些闲暇时坐在海边晒太阳的渔民毫无区别——记忆的大洋里也有少量普通住民?还是说考验来得如此之快,这便是这片海域的管理人,因此才敢持着如此游刃有余的姿态?

一时间他和沙地上的男性都没有说话,半晌还是对方先开了口。

“是、那个世界来的——客人、吗。”

听起来是热砂的语言,就是语调和现在不太一样,而且嗓音过于滞涩,像许久不曾与人交流,连语法和单词都是费尽力气从脑海深处回忆出来的一般。但就是这样才过于怪异,他确信他的治下绝无如此子民,而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也不会有这等闲心来提前准备讨他欢心吧?他视线往下一扫,男人(姑且先这么归类)已经站了起来,银白长发披散至腰间,黑色的轻质布料随意围在身上,浅褐肤色的修长双腿浸在浅金的海水里,正仰着头等待他的回答。

“余乃拉美西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他隐去了来此处的目的。

男人点点头,有些犹犹豫豫地问他。

“您可以从船上、下来吗?抱歉,我想看看、您的样子,太阳太刺眼……放心,沙是不会伤害、您的。”

这等要求似乎也在意料之中,男人的手搭在额前,眼睛眯成一条缝,确实是深受阳光困扰的样子,况且总站在船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要战要和总得下地做个了断。于是他从船头一跃而下,利落地降在松软的沙地上——没有被吞噬腐蚀,设身处地考虑他的安全,他该夸赞对方的贴心?他站在原地看着男人向他走来,一瞬间竟产生了仍在自己的国境内接受朝拜的错觉。冷静下来,他一边提醒自己留意对方的异动,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手搭上了腰间的短刀。

走近了他才看清楚,男人比他还要高半个头,翠绿双眼却毫无身高那般的压迫力,白色的眼睫在男子中纤长得有些过分,五官端正硬挺,柔和神色却削弱了面容中的冷锐。用人类的眼光来衡量的话的确算得上俊美,他想,除却那些非人的部位和连布料都遮盖不住的发光纹路,或许男人在他的世界里会有很多簇拥者。

男人对着他堪称一丝不漏地耐心审视,这在热砂简直算得上大不敬,他心中渐渐升起不悦。而男人注意到他颈间的项链时轻轻笑了起来。

“记忆啊,当你撕裂时间、存在,请见证、我的降世。”男人用有些别扭的热砂语言慢慢说了一句,轻描淡写地,仿佛不知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长久以来未曾被人理解的字句,竟在此人口中找到了类似的共鸣,如何不令他警铃大作?即使他早已明白那并不是神明的遗言,但心底秘密被人轻松揭起的感觉并不算好。这是记忆之洋的语言,还是说,他的一切动向早已被对方看在了眼里?短刀已经从鞘中滑出一半,只要对方再有一句危险之辞,刀刃立马就会架在男人的脖颈上。而男人依然弯着嘴角,完全忽视他眼中的警告,将手掌搭在了他握住刀柄的双手上。

“我的名字、是齐格弗里德……嗯、齐格飞?我没有、恶意。”

不经允许接触王的御体,罪加一等。他挥开男人有些冰凉的手,即使对方试图和他沟通并报上了姓名,他的信任也没那么容易获取。他直接换成了宝石中的语言,甩出手牌,“告诉余这些文字的由来,或者,被余打败再待余慢慢审问。”

男人似乎没预料到他的举动,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又了然地微笑起来,伸手指了指太阳船。

“那是、我的。您是为了世界而、来。”

男人依旧以生涩的热砂语言回答他——就像是为了表达一种固执的尊敬和平等一般,然后又指了指他胸前的宝石项链。

“那个也、是。要与我、战斗。”

下一个瞬间,他的刀刃贴上了男人闪烁着青色纹路的颈项,他已经完全明白了现状,如果对方所言非虚,那他注定将来此经受历练,而眼前这非人的生物则无疑知晓一切前因后果,是这片海域的管理者,也是他为了获得力量必须要打败的对象。和日光一般的猩红色血液从伤口里细细流出,既然能被伤害,那么被击溃或杀死也就成为可能,况且男人的战斗意志似乎并不高——他的刀锋正意欲向内再移动几分切断对方的大动脉,男人却用左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您已经考虑、好了吗。”男人的神情严肃起来,眼睛静静地望向他。即使他已经用行动确凿地表明了他的意图,却还在期待他言语上的承认,到底是死板执着还是不知好歹。就在询问的片刻间,男人脖颈上足可致命的伤口却已经悄声愈合,连疤痕也不曾留存,若非依然挂在皮肤上的血迹证明他之前的攻击确有成效,他差点以为刚刚只是他的幻觉。无论是施加在手腕上和他拉锯的力量,还是这快速回复的怪异能力,都令他的战斗欲节节高涨,打败深不可测的海域管理者简直是人生道路上不可多得的荣耀。于是他抽出另一柄短刀移到自己胸前,摆出最正式的战斗姿态对上男人翠绿的双眼,发起王者绝无悔改余地的正式挑战。

“余将打败你。堂堂正正地。”

“如果这是您的、希望,那么。”名为齐格飞的非人造物收回左手叹一口气,终于以相同的语言接下了他的战书。

“我允许。”

“我将作为愿望海的管理者,认真回应您的期待。”

 

4.der zweite Dämmerung

我在浅眠后再次醒来,胸前的那团火焰还在燃烧,明亮滚烫的金色既没有黯淡也没有冷却,我有些庆幸(为什么呢)。透过火焰去看王之子——现在应该称为“王”的愿望,他似乎又成长了,面容更加沉稳从容,而且坐在了金色大厅的金色椅子上,俯瞰着他的国土,再往远处看,长河之外、大洋之外是什么地方呢,我和王者一样期待着。

我将火焰放归原处,飞出岩洞在海域内巡视,消灭吞食愿望的魔物,愿望之海较先前明显稳定了下来,变得有些条理。既然如此,我也可以抽出精力干点别的事。

首先我明确了我的能力范围,简单来说是将我的构想具现化的能力,只要我想,无数事物都可以被创造或消解。不过愿望之海的屏障并不会因为我的能力而消失,海洋本身也不会发生改变,同时,我并不能转移到另一个世界(但能在海域内随意移动),更不能创造生物。限制很多,但对于我这样的单一存在也足够了。之前岩壁上升起的灯台就是一个例子,另外,我还照着愿望心境里看到的景象试着变出了酒和面包——但是好小,毕竟人类就很小,而且只有外表,味道完全模拟不出来,真是惭愧。其实人类世界的很多形容词我都不太能理解,比如“香甜”“美丑”“怒气冲冲”之类牵扯到我没有接触过的事物或情感的词语……更进一步地,我仿照着人类的武器,用愿望海中永不沉没的日光凝成了一把剑,不过用处应该不大,感觉喉咙里喷出的火焰(人类称其为“龙息”)就已经很有威胁性了。

其次我想明白时间是什么。

我先将岩壁灯台上的那些愿望心火浏览了一遍,又去到海边再次将爪子伸了进去——没那么痛了,大概是因为比之前清澈了不少。看了那么多愿望之后,还是有些不明不白,果然没有亲身体验过便不会产生相应的感受,我归纳了一下,时间应该既是好的又是坏的,虽然恒定但会因为情况的不同而让人类产生或长或短的错觉。

人间的太阳会升起落下,明亮时被称为“昼”,昏暗时被称为“夜”,昼与夜合为一天,一天之间还有更细致的划分(同时根据太阳人类制定了方位,但此处太阳不会移动,因此方位对此处无效)。

由于太阳的运转,地上相应地产生了季节变化,不同地区的人类使用不同的划归方法(历法?),不过那位王所在之处(热砂)的变化不太明显,一年中都很热的样子,似乎也不怎么下雨。同时四季伴随的种种气象也一一被记录下来,例如风雨雷雾,这些都是在此地根本见不到的景象。

同时,人自己也有长长短短的时间——称之为“寿命”,这个我知道,随着寿命逐渐走到尽头人类也会逐渐发生变化。许多愿望便是因为寿命而夭折的,不过很多愿望在寿命消耗的中途便熄灭褪色了,看来愿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从一而终的东西。但如果愿望在人的一生中的一段时间内能够支撑着他继续前行,那么我的守望便是有价值的,我会继续认认真真地履行我降生以来被赋予的职责。

可洞穴外到底是清晨还是黄昏呢。

那样一成不变的阳光让我越发羡慕人类。人类可以走在明明灭灭的光下,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许许多多有趣有用的东西,可以在白天耕种交谈,晚上听着万物的声音入睡,依着季节变化过不同的生活,弹弄乐器写下诗篇歌唱短暂的寿数,鲜活又不可思议,不像我,我只能远远地望着愿望里的那些片段,空有巨大的身躯,却被禁锢在恒久的一方天地里,不能离开也不会死去,永远活在没有尽头没有同伴的孤岛上。

这种情感叫寂寞吗?我在那么多摇摆的火光里前所未有地希望成为人类。

或许是无意中触动了我的能力,我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我的身体一点点缩小,视角一点点变低,原先狭窄的洞穴逐渐变得深广,鳞片慢慢结成柔软的一片,皮肤露出了出来,四爪变得不再锋利,全身的骨骼也发出改移的声响,老实说有点不太舒服,但比第一次贸然去碰愿望海的感觉要好不少。

最终我趴在岩地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地面的冰冷。鳞片化作的黑色布料披在身上,人类的双手双臂映入眼帘,肘部的关节处有突出的骨节,手指细长、手掌正面有交错的纹路,张张合合看了好几遍,又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像人类一样的光滑皮肤,难道我真的拥有了人身?我有些开心,用手撑地想站起来照照自己现在的模样。

……毫无疑问地在迈出第一步时跌倒了。怪不得有些愿望里人类的小孩子会频繁地摔跤,一个四足生物突然改为两脚行走真的很难,我挪到岩壁边扶着岩石反反复复练习了许多遍才能流畅地迈开步伐。这一过程中我发现自己的人化并不完全,双角、龙纹、两翅和尾巴依然好端端地保留在相应的地方,或许是为了告诫我我与人类并不相同,而唯一的弱点——我的逆鳞则不知为何被转移到了背部正中,并且连我的鳞片也无法再遮盖它,这真的有些不妙。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了解自身的样子。我试着变出了一面镜子,刚刚好能把我整个人框进镜面,人类的造物果然实用。头发是银白色的,只有两三缕头发的尖端保留了龙身时的灰黑,其他发梢的浅粉……归结为意外比较好?皮肤接近本来的浅褐,眼睛绿色,整体看上去是正常成年男性人类的体格,甚至拥有了男性的所有性征(龙不需要繁殖所以不具备性征才对),为什么?总体而言没办法评价,毕竟我并未拥有人的审核标准,只能说四肢非常适合我日常的运行和管理,但足够有杀伤性的龙息没办法使用了,对于威胁到愿望海的魔物——

那把大剑大概真的该派上用场了。我试着飞起来,逐步适应人身的各种状态,在巡视海洋剿灭魔物的时候努力磨炼剑技(最起码得保证自己脆弱的逆鳞不受伤害),这样的练习的确卓有成效,我对新形态的控制与大剑的使用越发熟练,当然随时变回龙身喷吐龙息也能做到了。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人类的身体。人的身体虽小却非常灵活,可以办到很多之前办不到的事,比方说喝喝酒什么的——不过酒是那个味道吗,还是说,没有味道?人类为什么会喜欢这种水?我还学着愿望心境里的人类那样握笔写字说话,当然每一样都比走路更难,笔那么细,手长久地握成那个姿势很奇怪,虽然我可以直接将记忆压缩成宝石记录我的思想,但我还是想试试看。

可最令我沮丧的是,我写下来的文字说出来的话,全部和人类不同。我尝试在纸上一笔一划模仿人类的文字,卷起舌头发出人类的音节,但脑子里无师自通的东西完全无法转化为现实,落在纸上的说出口的永远是只我能懂的龙语,更别提那些有着神奇效果的咒语了。为什么呢。我不被允许和那个世界沟通吗。这时我终究认识到我只是披着人皮的兽,和人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差别。或许是因为我和那位王者的因缘所致吧,我勉强能够发出的只有热砂的语言,但写成文字只能是痴人说梦。

虽然学会了也没什么用,顶多只能当作小小的消遣,但我只是想和人类更近一步。怀抱着“说不定能见到那位王者”的妄想,我巡视和净化着这片海域,不断重复自己的职责。

现在的愿望海在我的努力下已经变得非常清澈平静,也不会再让我疼痛了。我巡视完海域后习惯在海岸的沙地上坐一会儿,把脚伸进海里晒晒太阳看看人们已经实现的梦想,自言自语一点点讲出热砂的发音。那团金色的火焰被我移到了岩洞的正中央,浅眠时它能带给我源源不断的热量,想必那是一个无比强烈、无比伟岸的愿望,王一定是一个无人可敌的勇者。

就在一次例行的巡视后,我刚在沙地上坐下来,一个货真价实的人影便挡在了我的面前,脚底的法阵还未彻底消失,腰上挎着被复杂咒语加持过的刀刃。

我抬起头,看见棕色的短发,深邃的面容,金色的双瞳胜过太阳光辉,比愿望的心火更为炽热,正是金色火焰中誓要征服世界的王者。

我的愿望居然实现了。比起兴奋,疑惑和惊讶其实占了更多。

他用热砂的语言告诉我,他名为梅利阿蒙,自另一个世界而来,渴求着记忆之洋的力量。



TBC




写在后面的话:

1.由此可得飞哥的语法结构就是谓语中顿……(你怎么这么无聊啊等等)

2.求评论!评论真的能给人莫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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