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齐】龙鸣天泽 16(3)

写在前面的话:

1.这一节爆字数了,而且是个转折点,想想干脆单独发上来

2.出现格式:A(B),意为“写作A读作B”,LOF不能字上标字也太不方便辽……

3.世界线马上要闭合了,我快跑死了

4.美好属于他们,OOC属于我

5.前文:1·2  3·4  5·6  7·8  9·10  11·12  13·14  15(1)·15(2)  15(3)·15(4)  16(1)·16(2)





16.der ■■■■te-■■■■te Tag

(3)eigentlicher

第五日与第六日背道而驰。

我不再拒绝睡眠,或许是适应新环境、处理新事件太过劳累,或许单单只因为睡眠是经历一次便没法再抵抗的事物,总之当我醒来时王和昨天早晨一样在一旁观察我,我和他的双眼对视,他却什么也没说,看起来满怀复杂的思绪。过了好半天他才像捡起昨日戛然而止的话题似的,慢悠悠吐露不完整的句子。

“余怀疑羡慕痛恨你,却不知不觉沉醉心悦于你……真讽刺……”

他在说什么?人对我抱有复杂情感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毕竟人是矛盾而多样的生命。他不再理会我的反应,只是呼出一口长气,让我随他去监督赛德节神庙的最后准备工作。

暂时先把疑问放在一边吧。

现在王手里捏着有关赛德节流程的纸草,在新完成的神庙里踏步,臣子为他讲解圣所御座中应进行的仪式,他仍旧神采奕奕,双眼却不时地微阖,表情透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看得出来已经快要到达忍耐的极限。我则被侍从簇拥着去往节日所用的各个房间,对他们而言热砂第一次有神使现世,还是在如此重大的节日前夕,这无疑是个极好的兆头,在他们眼中我俨然是带来强盛的先锋、昭告繁荣的福音、热砂将千百年稳固和平的象征。

……很不习惯。不习惯被包围,不习惯人们谦卑的目光,不习惯顶着不属于我的名衔。今日和愿望海的连结有所恢复,身体重量也随之倍增,幸好及时发现,不然踏在地上的第一步说不定就能让地面产生几道裂缝,现在的状况是我正双脚离地飘浮在空中,平常悬着的尾尖刚刚好可以顺势碰到地面,但这种做法似乎加剧了人们的误解。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热砂的神明从不在人类面前开口说话,不然以我的笨拙程度估计会犯更大的错误。

赛德节即将到来,不少来自南热砂和三角洲的代表团及祭司队已经到达白城,被典仪官引领着进驻神庙中安排好的石屋,我与其中的两三支队伍打了照面,人们从我身边经过时虽然会对着这副明显不同于人类的躯体行礼,但眼神却不如表现出的那般恭敬。好奇揣测有,尊崇畏惧有,戒备疏离也不少见,“神使”到访热砂的事迹已经被王通过各种方式传播了出去,不过人或多或少对此表示怀疑也在意料之中(我自己都觉得万分不可信),更别说王的政敌和别有用心之徒。

被当成巩固人心的道具我没有怨言,王利用手边一切增强势力和权威当然合理,但我真的不擅长承受人们投来的各色视线,或许是孤僻的生活使我从未处于中心位置造成的。我觉得此刻最佳的解决方式便是漠视,只接受朝拜却不馈赠,既不显出宽爱但也不以威压逼人臣服,这样也不会给王留下什么把柄。现在倒是有一点理解神明离开人世的心境了——人和人之间调解起来真的很麻烦,由种种理由生出的纷争从来不会消失,不管怎么平衡都有异议,神也会感到疲累吧。

用于献祭的圣坛、作为众神庭院的多柱大厅、供各地的代表团和神祇休憩的石屋神龛、供奉王之御座的节日圣所、存放国王服装和王权标志的里侧大殿,我一间间参观过去,侍从为我详细地介绍每一处的设计和功用,我仔细地倾听记忆并轻轻颔首以示回应。

“不知您是否满意?”

“如果您能从中获得愉悦那便是仆人们最大的荣耀。”

“热砂的一切都因您和您的主宰而闪光。”

一路上这些话语重复了不止一遍,侍从们如履薄冰地垂头,战战兢兢地开口,谨小慎微地离我一步远,我也无可奈何地配合着点头或微笑。说来可能有些冒犯,他们在任性的王手底下讨生活已经不易,没必要因为我个人的好恶而遭受无妄之灾。红绿两色基座的纸莎草型立柱在身后拉远,我走向森严塔门,高耸厚重墙壁上精心雕刻荷鲁斯与赛特的巨大神像,神明手持生命的安卡与寿数的棕榈枝,最两侧头戴红白王冠的王正接受神明递来的恩赐,被蛇环绕的拉在门楣正中宣扬祂的伟力。金色的光照亮王的侧脸,他的刻像在花岗岩整齐堆砌的墙上向我投来微笑——是啊,他统治热砂已近十年,马上要迎来自己在位的第一个赛德节,我都快忘了我已经注视他那么久了。他借由一座座神庙、一尊尊石像将自己的形象、功绩和名字化为了不可撼动的符号,今后他将以各种方式被这片土地的人们谈论提及,没有谁能将他遗忘,没有谁避得开他的成就,这些受造的石头就是他永恒凌驾的绝对言灵,力量之强连我都要骗过,潜移默化忘记他也是个不得不遵循时间运行轨迹、尘归尘土归土的人类。

昨日面对西岸成片王陵时的酸楚感再次笼罩心头,这时一个侍从鼓起勇气问我:

“恕我斗胆,您……从哪里来?”

我皱了皱眉,压下突然的思绪,看向发问之人——大而亮的深色眼睛像瞪羚,除此之外相貌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年轻或许是最大的特点。他的喉结并不算特别明显,在众人之中拥有着最青涩的面庞,身体也最细瘦,说不定和王当年摄政的年纪差不多大。有年长者向他一个劲地使眼色,生怕他不慎失言触怒我。虽然很想回答什么都不是,但为了不增加他人的惶恐,我试着修饰了一下才用意念传达出我的言语。

“黑暗岩山升起于混沌原初之水,吾自此刻苏醒前行。”

“那、那,您是普塔神的化身,还是灿烂复活的贝努鸟?”他得到我的回答后更加兴奋,脸上洋溢起确信被神明庇佑的快乐,“您这么美丽,会不会就是努恩与纳乌涅特【42】?”

……我的诞生与热砂的创世起源重合真是抱歉。一句模棱两可换来更多的不可解释,我低下头盯着稚子,强烈的日光使他耳背上那层短短的白色绒毛清晰可见,连干裂起皮的嘴唇都好似被光芒涂抹平整,他因我的视线后退了半步,却还是充满期待地看向我。

被回应便轻而易举地产生期待,天真而不谙世事,这样睁着亮闪闪双眼的普通人类会抱着什么样的期待呢。

“耐赫特,你的愿望是什么?”我照着心火里人们称呼他的方式念出他的名字——他的父母给他取名“强壮”,按照他的身形来看或许也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啊!您知道我的名字!也对,神当然会知道……”只说与他一人听的话让他的行为显出十足的怪异,况且他面对上位者并未表现出足够的尊敬和礼节,这在旁人眼中大概不可饶恕。但他一点也不在意,对着一个先前从未见过、愿意与他交流的造物展露绝非献媚的纯朴笑容,飞快地瞄瞄周围人的脸色,然后踮起脚小小声地对我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您,赠我一束蓝莲花?”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它赠给我的爱人。心火里有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语,但他大可不必如此游移才对,能和他人分享爱意在热砂是值得挺起胸膛的事,为什么?我顺着他的愿望往最深处窥视,瞬间明白了他遮掩避讳的缘由。

因为耐赫特的爱人——是个和他一样不折不扣的男孩。

他们的祖辈为王族供职,他们也就顺其自然地成为了王的侍从,从小便在王宫里一同长大。我看见他们一起劳作、一起游戏、一起生活,他们在擦肩而过的轮值时分向对方递出默契的鼓励眼神,拿木材的边角料雕出歪歪扭扭的普塔神像,互相配合用陷阱捕两只鸟雀作为额外的大餐;他们在春天时编织漂亮的花环和草戒指戴在对方的头上指间,在夜晚的冷风里披着一条毯子偷偷溜出去看沙漠上空的明亮星星,在闲暇时借着园林里浓绿的树荫互相抚摸对方汗湿的肌肤。他们的爱情生发于每一个抵足而眠的梦境里,每一次躲过众人关注的对话调笑里,每一种不被他人知晓、不被世俗接受的情景里。他们不能像其他的情人一样在大街上堂而皇之地求爱,不能像最平凡的伴侣一样手牵着手向周围宣布幸福甜蜜的婚约,伴随他们爱情的是保守、偏见和冷眼嘲弄,是死后不允许进入永恒世界的可怕常识,他们的爱语因此沉落进静谧无声的阴影,交缠的手指在众人面前收回,相会的视线刻意错过背离。梅鲁(Meru),我钟爱的(meri),我能赠予你什么呢,心火中的耐赫特呼唤他的爱人,睁着湿润的眼睛望向冷夜里星星点点的凡间灯火,以热切的拥抱将叹息稀释在空气里,我的爱情只会给你伤害和非议。

瞎说,你看荷鲁斯和赛特两位神明,吵吵闹闹那么多年不也重修旧好了吗。他的爱人嘴间发出短促的嗤声,又捧起他的脸颊,轻轻磨蹭彼此的鼻尖,如同原野上懵懂而野性的生灵。他的爱人在微笑,如果可以的话,请送我一束蓝莲花,我们的爱由它而至永生。

——原来是这样。仅仅因为性别相同而被周遭排斥的爱情,一定既艰辛又幸福吧,虽然我这样不懂感情的造物也没资格评说就是了。热砂人对异性的交往抱着宽容开放的态度,却认为同性之间的关系可耻且堕落,这反而让我意外,尽管他们不声张、不反对,但也不一定认可。我在耐赫特的愿望里看到得知真相后震怒不已的父母、偶然撞见时投去嫌恶睨视的同伴、一改温和常态对他们进行严厉谴责的侍长,男孩黑亮的眼睛不规律地眨动,头深深地埋下,心里却不住地渴望一束蓝莲花,仿佛这想象中的事物拥有让他抵御一切恶语相向、与爱人在日光下接受祝福的力量。可他生来就在王宫,将来也只会在这方白色门墙中死去,王的御苑不容许随意采拮破坏,长河只存于遥遥的眺望之中,他要到哪里去得来一束苦苦追寻的蓝莲花呢?

只能寄希望于早已远去的神明了。

风沙里不曾蒙尘的微弱愿望令人心生感慨,即使不能创造生命,但这般执着的呼唤我没理由不回应。这束花注定因我不足的权能而无法生长绽放,那我将以黄金为枝、瑰石为英,让它停驻在最完美的刹那——

永不凋谢的蓝莲花啊,如同生命,生生不息。

淡青的魔力在耐赫特头上凝聚成无暇闪亮的花环,淡淡蓝紫色的晶体花瓣缠绕着金色的茎干盛开,我伸出手,向长着瞪羚般双眼的男孩递去一束同样材质的蓝莲花。是的,它是纯粹的死物,插在水里也不会再次亭亭玉立、发出茎根,是我单凭幻想构建出的虚无之花,同时它不会枯萎,不会腐烂成泥,的确达到了永恒不是吗。

“去吧,现在去找你的爱人,赠他永生的爱之花——吾允许。”

我让这句话响彻在周围所有人的心间,侍从们的双眼睁大了,而耐赫特的双眼泛起波澜,像吹弹可破的柔软春水,他连礼都没有好好行完就飞快地跑远,消失在塔门的尽头,我知道他一定是去与他钟爱的梅鲁相会了。随手捏造物象被根深蒂固视作神特有的权力,落在普通的人类眼中这无疑是神通广大的神迹,但很难说我的举动中没有负气的成分,可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想要借此昭示什么。愿望之海的管理者不可轻视的力量?我对耐赫特的庇护纵容?感情绝少的造物竟罕见地发泄怒火,我仔细向内审视,却越发迷惘。

归根结底,我不明白爱是什么。我知道爱是轻快的、热烈的,也可能是沉重的、苦涩的,但仅仅限于知道而已。它和我对人类的喜欢似乎不是同一性质,它往往包含偏私与冲动,可人类总愿意为它粉身碎骨,创造种种奇迹或酿成种种大错。我记录无数愿望,却最不了解爱情,奈杰卡尔在镜子里追寻她不见踪迹的兄弟,耐赫特在心中祈求他和他所爱之人能够永恒,那我呢?我在希冀什么、又为谁而希冀呢?

……果然只会想到

游览热砂是应他之邀,胜利与和平的名字是为他而取,就连灵魂都由他的愿望铸成,虽然他对一切毫不知情,或者由于各种理由选择不戳破我拙劣的隐瞒。可我无法不被他吸引,从降生的那一刻世界便被容纳进双眼,然而我却只长久在意他的心,这已然是偏私。我敬佩他统御国土的魄力,认可他绝境突围的智慧,羡慕他向死而生的勇毅,我凝视他不断成长的容颜和野心,如同处于金红色的浩瀚沙漠,他是绝对的权威、独一的存在,他主宰我的情绪与渴求。因此我突破大洋的限制化成了类人的模样,渎职踏上这片土地,见识凡尘万千情貌,记录人世万千景象,甚至直到此刻都在产生无法参透的情感,此乃冲动。所以——

这是的爱吗。幽深塔门已过,砖石砌成的阴凉随脚步撤去,我暴露在普照一切的烈日之下。一直以来忽视回避的真心被摆在眼前赤裸裸翻晒,可爱情尝起来并不美好,因为它是重重阻隔下变得不该、不必要的精神,爱情之于我就好似没有味觉之人灌进没有味道的风,空气中充斥着的尽是沉重而虚伪的饱足。我一直在自欺欺人,自以为是不识爱的兽,由是肆无忌惮对人类的情感品头论足,却不知自己早就——

早就,沦落至此了啊。

露天庭院中的阳光太刺眼,我垂下眼睑,为我的爱而悲哀。人类会对兽产生爱情吗?可能性微乎其微。产生了又如何,他是人类,会老会死会去往我到不了的雅卢,就算我愿意改变自己的容颜,他肯定也会认为这是不合时宜的怜悯和不屑,让我离他越远越好。更重要的一点在于,这个国家不需要我,臣民和王权迫切地等待着能孕育子嗣的女主人,而非一个假冒神使之名的怪物。我现在的身体毫无疑问是男性,热砂排斥同性之间的爱恋,觉得这不齿、不符合身份,而他身为一国之主……

他所说的“沉醉心悦”,也是同一个意义。既如此,那么“讽刺”也是应该的,无论对我对他。不愿动摇他至今为止打下的根基,不愿破坏改变他宏大的愿望,不愿他为我而生出不必要的烦恼,我的种种不愿(希望)成了扼杀自己的利刃,让我在醒转的那刻便领会求而不得,想必他比我更早地明白这点,因而看我的眼神总掺杂透悟的唏嘘。我的世界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把超脱了时间和性征的兽框定在被否认的同种身躯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一切早在我懵懂无知时便被书写成荒诞的戏剧,剧中人自以为参演着欢喜,殊不知结局处的命运已经展露出它的獠牙利齿,静观我自甘堕落,令我欢笑变悲哭、令他黑发成白雪,用突如其来的转折博得它自己的喝彩叫好。

真讽刺,连比试对决都没有,我至始至终都是宿命的败者。

困于愿望海之时我和他像镜子的里外,伸手也只能碰到镜面,他跨越世界、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时我就已经输了。我和他的距离从不可计量的两岸缩小到触手可及,他对我微笑,他与我交流,他向我示爱,这是我从不曾奢望的物事,现在我一一握在手心,却像被大火灼伤,及时舍弃才是正道。

说到底是我太过贪婪了。得到他一点就想得到他更多,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我舍不得放手,舍不得将胜利拱手让给可憎的命运,可我无能为力。

我终于懂得爱是一切情感的根源,它消解怀疑戒备,催发快乐喜悦,同样也能滋生厌弃和憎恶。怎么会不厌弃,怎么会不憎恶,我的爱不会给他任何助益,我爱上了不该触碰的人,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命运的恶意竟让我以这样的身份与他相遇,踏上另一片不该踏足的土地,徒劳记录那些满溢欢笑、摸索陌生领域的时光。我憎恶产生隐秘错误爱情的自身,憎恶编织起始、撮合邂逅、挑拨欲望的世界,憎恶公正公平从不言语的神明和星辰。憎恶是和爱同等锋利的双刃,切断骨骼刺穿心脏,憎恶衍生出同情、怒火和悲哀,憎恶滔天,憎恶源源不绝——

“大太阳底下发什么疯呢,展示力量也得有个度吧。”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响起,热砂的统治者在我没有察觉时赶来,“看看你头上和脚下,想给余惹多大事?”

我回过神,依言查看四周,终年晴朗无云的天空反常地聚拢大片灰色雷云,仿佛一场暴雨将至的前兆,而白色石灰石铺就的地面也一片狼藉,裂纹沟壑交织成网,即使我依旧浮在半空,失控的力量还是波及到了周围的环境。人们远远地跪下,为我突如其来的发难而恐惧惊惶,王挡在我和人们中间遮住他们视线,压低声音责问我。

“长本事了啊,学会生气了?” 

我语塞。被中断的憎恶无处倾泻,横亘在心间像强行楔进严密砖缝的多余刺桩,偏偏它无法拔除无法销毁,因它与我的爱共生,和我的爱厮杀缠绵、至死方休,一旦发觉便再也不能中和。我却什么都不能对他说,不能示爱不能发怒,只能装作从前那般一无所知,让一切节外生枝被时间淡化消解——他不必为此愁烦,我独自背负内心憎恶不已的情丝就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对应付时间还算经验丰富。打定主意后我继续保持不合作不坦诚的态度,一点点将磅礴的力量收敛起来,任他长久地逼视我却一言不发。

乌云散去、大地复原,露天庭院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我知道我的命运已经覆水难收。

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进而撬出真相,他想想,讲了句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话,“真要叫不醒你的话余可就打算让奈杰卡尔来收拾局面了。”

我抬起眼沉默地直视他,就像之前在岩岛上的每一刻,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不解又恼火的神情一丝不差地落进我眼里,我却一点也不介意,说来好笑,我憎恶周身所有,却独独憎恶不了他,我憎恶不了这个与我同乘命运之舟的人类。

“真是够了,不知道你在闹什么脾气。”他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干脆上前一步,双手用力握住我的肩,“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

什么?我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冰凉鳞片切开皮肤生长而出,指尖蹭过时愈合的伤口再度开裂,鲜血沾湿指尖,金色的、粘稠的液体,和人类全然不同,像熔融的黄金,我这是……龙化加深了吗?

“先前战斗的时候就发现你的骨骼硬得可怕,莫非真是‘黄金为躯,苍铁为骨’——你不会和赛特【43】有什么关系吧。”他的表情也更加诧异,“余是不是该再修座神庙供奉你?”

他的话使我警觉,先前即使是完全的龙身也从来没有流出过这样的血液,我思考起所有可能,却为结论感到汗毛耸立。要解释起来的话,这或许根本不是龙化,而是……神化,变成不闻不问、无欲无求的新神,剔去心灵、刨除情感,再也不回应祈愿、再也不眺望人类、再也不渴望爱情,真真正正变成维持世界运转的忠诚装置。

过于强烈的情感竟会引起这般恶质的连锁反应,我简直要为世界的规则和成形的命运而高声发笑,不可倾注爱、不可抛洒憎恶,压抑本性,只做永生的行尸走肉,着实是一手好棋。命运啊,我将作为不被解放的兽永远憎恶你(爱他),我慢慢地,用龙语对着我的王、我的悲愿、我的自私和崇敬、我试图寻求的终结亲口否定我的爱,就像他今晨对着我肯定他对我的爱一般。

“‘王权之鹰与命运之兽,你们沐浴在拉的光下,共享人子的权威’,这句话,”可最终我也只是勉勉强强扬了扬嘴角,大概比哭还要难看,尽管我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从头到尾都是错的,陛下。”

第五个白日,我心囚命运恶兽——其为厌憎。


TBC





=注释区=

【42】努恩与纳乌涅特:

努恩(Nun/Nu)是埃及神话中的原始水和混沌之神,作为一个概念性的事物,被视为雌雄同体,女性身份称作纳乌涅特(Naunet/Nunet)

努恩之中升起的原始丘(奔奔石,Benben)是浴火重生的贝努鸟栖息之处,也是■■■神话体系中创世神普塔的诞生处

 【43】赛特:虽然之前在解释拉二红发的时候提到过,但本次是隆重登场

赛特是古埃及神话中的战争、风暴与沙漠之神,被称为“力之大者” “命运的恶兽”,是一位毁誉参半的神

其他神都是黄金做的躯体、白银做的骨骼,只有赛特是黄金的躯体铁打的骨头(或许是因为铁比银硬度大?)

赛特和代表王权的荷鲁斯为了王位不断斗争修好,其间两位还发生了一场精子大战(古埃及人认为精子的授受是一种表示尊卑地位的象征),这是古埃及神话中唯一有迹可循的同性性行为






写在后面的话:

1.16(3)是飞哥学会了魔放的一节

2.赛特和荷鲁斯之间的精子大战请自行百度,因为确实很劲

3.关于古埃及人的恋爱观,琢磨了许多资料之后我总结起来大概是“对异性恋包容上天,对同性恋相当保守,只要你不出柜我们都当你是好人.jpg”,而且被动的一方被认为是更卑微和羞耻的,会受到更强烈的谴责批评,而大众对主动的一方则很少表现出指责。作为统治者、公众人物或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如果发生同性恋行为,会因这种行为不符合其身份特征而遭到批评和谴责……真是越看越苦涩……

4.以及,最近重温了一下开罗游戏的《金字塔王国物语》,像素风经营小游戏太赞了,所以这就是你拖延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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